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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六章 夜巷起寒露(第1页)

顾留白固然难受,体内真气震荡不堪,浑身就像是浸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一般,但一看宋文丰如此肉痛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这什么剑啊,剑胎子也太差了吧你他娘的…宋文丰兀自在心痛,他原本想好了接下来的一剑是出什么招,但被顾留白这么硬碰硬的一下,他施展这第二剑却是犹豫了。万一顾留白再来这一下怎么办他是犹豫,但顾留白一点都不犹豫。体内真气刚刚恢复顺畅,他便如一个浪头涌起,一下子就又到了宋文丰的身前。此时的宋文丰脑子里面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再让顾留白砍这么一下。他剑身横于身前,体内的真气疯狂的朝着剑身符纹之中涌去,但整个身体却是不断的后退。他的剑往前推出,剑身就像是水波一样在晃动。他身体退得快,剑推得慢。剑身上的剑气就像是大河里的水流流淌到岸边,不断涌动之后产生的白色水沫子。转瞬之间,这些剑气就好像冻结了一样,变成了一道道白色的霜剑。顾留白吐气扬声,看似又要全力斩出一剑,然而下一刹那,他的剑身上却是杀出无数细小的剑气,就像是一场春雨坠落。宋文丰有些心惊,他手中的长剑像一条大鱼的尾巴瞬间摆动,横着向前的一道道霜剑瞬间往上涌起,他和顾留白之间,就像是瞬间涌起一道往上的冰瀑。无数春雨落在冰冻的瀑布上。宋文丰手中的剑和身体都不断的震动起来。他不能理解的看着眼前的这名少年。他不能理解这名少年的真气为何能够如此磅礴。他更不能理解,这名少年为何要用这样的战斗方式。也就在此时,他看到这少年往上飘飞而起。他脑海里清晰的出现了这名少年接下来的剑招。原本他没有理由不硬接这一剑。他甚至觉得自己若是硬接这一剑,说不定可以将这少年体内的真气震得一时无法控制,到时他若是不惜受些损伤,比这少年更快的强行调用真气,那接下来的一剑就能致胜。然而想到手里这柄琼霜有可能因此损毁,他便无法下定这样的决心,他整个人便往一侧飘飞而起。他的身子才刚刚飘飞而起,却看到顾留白已经落了下去。怎么他的眼睛里瞬间充斥不可置信的光芒。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这少年往上已然起势,体内的真气都似乎已经发动,怎么会就这样落了下去哪怕是一开始就想好的虚招,这浑身的发力和真气的运行带来眼前的结果,也似乎太不合理了。咚!比剑台上骤然响起沉重的敲击声。顾留白体内蓄势的真气,在此时才真正的爆发。他的脚尖似乎只是轻轻的点在比剑台上,然而比剑台却瞬间朝着他这一方晃动倾斜。他的整个人就像是箭矢般射了出来,瞬间追至宋文丰的身侧。此时的宋文丰别无选择。他再也没有犹豫。他体内的真气也疯狂的涌动起来,他的身外骤然乌云翻滚,手中的长剑周围飘洒出真正的霜花。咄!空中响起巨木撞击般的声响。一圈肉眼可见的劲气以两人为中心,朝着周围扩散。江面上瞬间掀起波浪。咚!顾留白往上的身体骤然遭受重挫,狠狠坠落在剑台之上,他双脚几乎无法站稳,整个身体剧烈晃动,尤其持剑的右臂已经麻木,宛如被冻结,他的左手伸过去接住剑,这才避免手中的小春天脱手飞出。宋文丰的身体同样剧震。他咽下一口涌到喉咙之中的逆血,眼睛眯了起来,此时他已经无暇去看手中长剑上多出的那个更大的缺口,他只是拼命的收敛着体内暴走的真气,强行将其中的一部分约束进一些特定的经脉和窍位。他的脚下真气扭动着,宛如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巨浪。然而也就在此时,他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他发现有些气血不受控制的往下身涌去,与此同时,他心里产生一种古怪的感觉,甚至脑子里都出现了一些绝对不可能在此时出现的旖旎画面。他在此时发生了幻想。他脑海里面竟出现了以前某个惊鸿一瞥,让他觉得十分美艳的女子,而此时这个美艳的女子浑身赤裸,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怎么可能!他只觉得欲火烧了起来。顾留白轻轻的咳嗽着。他半边身子的真气都仿佛被冻结一般,流动不开。他此时最多只能勉强左手用剑,若说灵动的身法,那绝无可能施展得开。但他此时一点都不慌。方才和宋文丰硬拼那两剑,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真气里面那一些不寻常的气机。如果说这种气机就是神通,那他已经清晰的感觉真气冲撞间,这种神通的存在。更何况他的真气本身还有滞后爆发的特性。宋文丰用力甩了甩头。他竭力想让自己不受那种画面的影响。然而也就在他掠向顾留白的刹那,他持剑的右臂骤然一沉,一痛。那原本似乎早已消散的顾留白的真气力量,竟在此时又突然爆发。顾留白就在这里等着这个机会。他的左手挥动起来。一道淡淡的剑气就像是春天里池塘上涌起的白雾一样,没有丝毫的杀气,无比轻盈的扫在宋文丰的这柄剑上。啪的一声轻响。宋文丰手中的琼霜脱手飞了出去。这个时候顾留白右边半边身体的真气才缓缓流动开来,不过他也没有乘机再出剑,只是将左手握着的剑再送回右手,然后看着宋文丰就是呵呵一笑。你…宋文丰此时自然感到惊怒,但他此时连和顾留白斗嘴都顾不上,他只是下意识的也弯下腰去。顾留白这个时候才好像突然有所发现一样,夸张的叫了一声,接着不可置信般说道,你们这些个沧浪剑宗的修士,为了这场比剑,到底吃了什么虎狼药,这一个个剑法用得不怎么样,这枪法倒是刚硬的很啊,你们叫什么沧浪剑宗,要不索性叫金枪不倒宗他这一叫,曲江两岸上所有的看客瞬间都反应了过来,有些隔得较远的,看不清楚顶帐篷的,都纷纷有些心急,忍不住就冲着那些隔得近的人问,真看到那玩意顶得厉害了哈哈哈!近处的人就纷纷叫着回应,看得清楚得很,老鹰都快飞出窝了,兜不住了。怀贞公主大皱眉头。她这艘花船距离那比剑台又近,她当然看得十分清楚。但令她心中更为不悦的是,此时比剑台上还有回鹘神女在。这沧浪剑宗丢人真的是丢到大唐之外去了。她倒是一点都没觉得是顾留白弄了什么小手段,方才的比剑细节她看得清清楚楚,顾留白不存在暗中弄些阴险手段的可能。所以她很自然的觉得顾留白说的是对的。沧浪剑宗的这些个人,为了赢得比剑,简直是不择手段,不只是让大神通者暗中作梗,而且肯定还服用了什么提升真气力量的虎狼之药。在她看来,很多虎狼药力无非是催动气血运行,或者刺激体内特殊窍位,有些药性太过猛烈,气血太过雄壮,充斥血脉,有这样的反应根本无可厚非。然而她所不知的是,眼下这宋文丰的处境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得多。宋文丰此时脑子里已经都是各种巫山云雨的画面。他体内的欲火燃烧得越来越猛烈。此时他脑子里甚至没有什么比剑胜负,没有什么沧浪剑宗的声誉,他只想要个女人。沧浪剑宗的画舫里,孟万里已经被制住了,但是他双眼通红,看见什么就想怼什么。这是中了什么春药,如此猛烈白有思和两名沧浪剑宗精通药石之道的修士查不出什么端倪,强行喂了些清心降欲的丹药进去都不起作用。突然之间,白有思反应了过来,快去将宋文丰弄下来,让他停留在那里,说不定…他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顾留白的声音却已经响起,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你盯着我看做什么,你不行你看旁边花坊上的姑娘啊。旁边不远处,那画舫上丝竹声阵阵,正是有一群花魁在跳舞。那些花魁也知道曲江两岸快汇聚了小半个长安城的人,不只是跳舞起来卖力得很,而且也都是不顾夜风寒冷,穿着的都是薄纱。有些人露出玉藕般的手臂,有些人露出雪白发亮的玉腿,有些人露出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小蛮腰。宋文丰被顾留白这么一喊,他一眼看去,喉咙里顿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身体一震,瞬间就弹飞而起,朝着那画舫掠了过去。顾留白还要落井下石,笑得前仰后合,你们这些沧浪剑宗的修士,到底是比剑来的,还是逛窑子来的数道身影同时从沧浪剑宗所在的画舫之中疾掠出来。那花魁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惊呼。但在这画舫上,她们跑得到哪去。宋文丰一落到画舫上,双手一抓,就是手捉小鸡般一手抓了一个。宋师兄清醒些!数名沧浪剑宗的剑修随后就到,但这宋文丰身上真气鼓荡,这几个剑师修为原本就比他略差一些,再加上投鼠忌器,怕伤了被他揽在怀里的那两名花魁,一时都只敢小心翼翼的接近。就这么慢了一慢,嗤啦一声响,这宋文丰居然撕掉了一名花魁身上的衣衫。这雪白的身子在花灯的照耀下,顿时让两岸的许多男子眼睛都直了。更让许多人鼓噪起来的是,这宋文丰一手就开始脱自己的衣衫,就要当众上演霸王硬上弓,来一个曲江之上活春宫了。顾留白自然是傻眼。真没想到阴阳天欲经这小成的真气神通就如此猛烈。冲谦老道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顾留白耳廓之中就响起了冲谦老道的声音,将这比剑弄得如此儿戏,你让我们在台上也陪你耍猴戏么!这声音方才在他耳中响起,冲谦老道伸手一抓,往宋文丰的所在处一丢,江面上骤然发出一声急剧的嘶鸣声,一颗水球凌空飞起,正中宋文丰脑门。宋文丰哪怕色欲熏心之下,都觉得有危险来袭,但是他双手齐出,也根本没挡住这颗水球,他双手还伸在空中,这水球已经撞在了他脑门上。他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就晕了过去。那几名沧浪剑宗的剑师感知到那颗水球之中的强大真气,一时都还愣在当地,倒是那些出自不同坊市的花魁有些义气,几名花魁连忙扑上去,抢出那两名已经吓得瘫软的花魁的同时,拼命将衣衫遮掩住那名近乎全裸的花魁的身子。你们沧浪剑宗到底用了什么药,这么厉害不如你们直接在长安来开个药铺子多好。顾留白哪怕被冲谦老道说了那么两句,他还是正气凛然的说道。沧浪剑宗的画舫在不停的微微抖动。白有思和一群沧浪剑宗的长老都被气得浑身止不住的发抖。白师兄!白有思身后两名沧浪剑宗的剑师同时铁青着脸出声,让崔白塔…此种情形之下,其实大半在场的沧浪剑宗修士心里的念头都是一致的,连孟万里和宋文丰都奈何不了这顾十五,那只能请船舱里头的崔白塔出来对付他了。否则接下来不知道会丢脸丢成什么模样。不成!然而这两名沧浪剑宗刚说出崔白塔三字,就马上被白有思打断。这两个人身体同时大震,只见前方回转过头的白有思面色狰狞到了极点,就完全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饿狼。时间未到…不管崔白塔胜或是败,还未到约定时辰…比剑不能这么快结束。白有思几乎是一字一顿,从牙齿缝里透着寒气般说出了这些话。这两名沧浪剑宗的修行者深吸了一口气,垂下头来,都不言语。整个船舱之中一片死寂。这艘画舫之中的沧浪剑宗剑师,尤其是这最顶层楼阁之中聚集的人,要么都是白有思的坚定支持者,要么就是真的觉得顾留白此种举动大逆不道,一定是要强力镇压的主战派。然而此时,这顶层楼阁之中至少有一半的人心中都开始产生了浓浓的悔意,后悔自己一开始做出的选择。难道为了配合一些权贵的阴谋算计,就可以不顾沧浪剑宗的脸面,就可以不要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名声么见所有人陷入沉默,白有思倒是也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语气太过凶厉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事已至此,绝无半途而废的道理,冯师弟,你擅长剑守,你去和他多耗些时间。然而他这些话出口之后,一时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他呼吸骤顿,缓缓转过头去看着那名叫做冯宗闵的师弟。那身穿白色袍服的中年剑师在此时对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轻声道,我上去又能支持多久呢白有思并未因此而愤怒,只是充满嘲讽的冷笑起来,当了一辈子的娼妓,就突然忘记了怎么腆着脸舔着个鸡儿讨好贵人要银子的事情,突然就变成一个贞洁妇女了说完这些,他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寒冷,今晚无论胜负,我们沧浪剑宗背后的贵人都会知道这艘画舫里发生了什么,你可以不去,你可以要名声不要命,但请你想想你在长安的父母,想想你的妻女。冯宗闵垂下了头。他的确可以要名声不要命,但他不能不顾及家人的命。他垂着头朝着前方的江面走去。他没有飞掠,只是一步步的从江面上走过。……大雁塔上一片清幽。寺院里没有挂花灯,唯有月光和星光淡淡的洒在玄庆法师的身上。塔里头突然又多了些桂花的幽香。玄庆法师没有回头,但他知道是谁进入了这大雁塔中。感业寺中那名面容和身材绝佳的女尼出现在了他身后的楼梯口,然后缓步走到了他的正前方。玄庆法师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之中响起,你不该来这里。女尼没有回头看他,而是看向曲江那边的灯火,看向那株几乎与大雁塔等高的通天树。她笑了笑,道:我也不想来这里,但有人想要你今晚歇一歇,你平日里也见不到我,今晚就看看我就行了。玄庆法师安静的坐着,并未回应。女尼又诚恳的说道,我也是受李氏所托,前来看着你,李氏今晚上有不想让你看见的事情,你便不要强行看着了。他们也知道这样对你而言是种冒犯,让我来也有另外一层意思,那至少我今晚上在这里,有人想要来这里杀你,也杀不了。数个呼吸之后,玄庆法师的声音平静的在她脑子里响起。其实这并无多少用处,李氏或许以为只要王夜狐离开世间,很多秘密和往事就会随之离开,只是发生过的事情始终存在,它只不过就像是存在于水道之中的淤泥,或许一场倾盆暴雨之后,反而会泛上来。有些事情,我看或是不看,也没什么两样。就如李氏觉得王夜狐对于李氏的江山而言是最大的威胁一样,或许这种威胁原本就不存在。只是他们连我都不敢相信,将来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你我说你不该来这里,并不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是你就此牵扯上了这件的往事的因果。很多人会知道今夜你来了这里,很多人会因此发现你的存在,发现你的真正身份。女尼听着这些声音,她的脸色微微一变,但旋即恢复正常。她自嘲的微微一笑,道: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王夜狐的轿子还停在那条黑暗的巷子里。巷子里开始充斥难闻的血腥味以及排泄物的味道。轿子的前后方已经躺着超过四十具尸身,尤其巷子后方还矗立着两具玄甲士的尸身。两具玄甲就像是巨大的金属神像一样闪耀着森冷的光泽,鲜血缓缓的从面甲的缝隙里流淌出来。这些人都是死在后方那一名轿夫的手中,其中绝大多数人到死都没有发现自己是怎么死的。前方那名轿夫夹住那片暗算的剑片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手,他只是警惕的看着前方。突然之间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有清晰的脚步声响起。那脚步声并不响亮,但声音却像是牵扯着人的心脉,等到那人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前方这名轿夫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像是被一只手捏在手里,他胸口的血肉都感到了剧烈的疼痛,都开始微微抽搐起来。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出现在巷子口的是一名身穿青衣的男子,看不清面容,他的脸上有一团诡异的青色辉光在闪耀着,他突然顿住,脚步声消失的同时,他看着王夜狐前方这名轿夫问了一句。他脚步声停顿的刹那,这名轿夫的心脏瞬间被某种力量禁锢,硬生生停止跳动,与此同时,这名青衣人发出的声音,却是支离破碎一般,变成了无数有形的力量,就像是无数破碎的剑片一样朝着这名轿夫飞舞而至。这名轿夫一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脉处。他咳出了一口鲜血。与此同时,他的左手朝着这名青衣男子点去,他的左手五指上都涌出了一道剑煞。五道剑煞五种颜色,粗细不一,但威力都异常惊人。哧的一声,这些剑煞宛如实质的飞剑一般,后发先至,同时打在这名青衣男子的身上。这名青衣男子瞬间四分五裂,但裂开的碎片之中,却并没有血肉,只是破碎的衣衫和竹片。好厉害的剑煞。巷子口再次响起脚步声,同样的声音,但此次出现的男子却是身穿黄衣,脸上闪耀着的光焰也变成了黄色。轿夫笑了笑,道:这是什么戏法那名身穿黄衣的男子还未来得及出声,轿夫就已经接着笑道,只是再怎么精妙的戏法,再怎么厉害的音震法门,在我面前也只能用一次。说完这句,巷子口的黄衣男子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巷子口的一株石榴树上,凝结出了一滴晶莹的水露。这滴水露悄然坠落却瞬间带出暴戾的嘶鸣声。它在空中急剧拉长,就像是变成了一道小剑。这小剑没有落向巷子口的这名黄衣男子,而是落在一侧的院墙上。噗的一声。院墙上涌出一蓬血雾。一块黑布坠落下来。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额头尽碎,沿着院墙缓缓滑落。巷子口的那名黄衣男子突然崩碎,破碎的衣衫和竹片如落叶飞舞。